人奇怪的是,县城外无人迎接。
刘邓大为不满,怒道:“轮氏令自视高过督邮么?竟不遣人出迎?”下马请令,对荀贞说道,“君请稍等,待我先进城去,把那轮氏令捆来君之车前。”
他怒发冲冠。荀贞看着他的样子,不觉想起了《三国演义》里边一个脍炙人口的段子:张飞怒鞭督邮。当初看这段的时候,因不知汉之官制,他尚奇怪,督邮是何官职?竟能欺凌一县县尉?如今他知道了,真的可以欺凌县尉。莫说县尉,只要督邮强势,县令长亦可欺凌啊。
“阿邓何须如此。他不来迎咱们,咱们径去县廷就是。”
辎车的帷裳早就重新装上。荀贞说完话,将帘幕放下,坐在他对面的戏志才笑道:“轮氏令无愧千石大令,比六百石的阳城长硬气得多。”
“志才之意:咱们不能再用对付国叕那一套,该给他来点硬的?”
戏志才想了一下,说道:“本县浊吏以令、丞居首。既然县令硬气,便先收拾县丞罢。”
“就依卿意。”
刘邓引人打头,许仲扈从在侧,数十车骑入城。正当午时,街上百姓寥寥。到了县寺外,寺外也无人值守。荀贞怪之,先不进去,令一督邮院的小吏入内,召县丞来见。
小吏进去多时,一人出来,表情茫然,跪拜车前,回报:“寺内、丞舍都无人,不知县丞去了哪里。”
“……,去找县令来。”
这回不是小吏一人出来了,一个黄绶官吏和他一块儿出来的。县里能带黄绶的只能是县丞、尉,荀贞心道:“这小吏办事太不得力,叫他去找县丞,一人出来;叫他去找县令,反将县丞带出。”有心给这县丞一个下马威,也不下车,只由许仲挑着帘幕,问道:“足下便是本县县丞?”
“在下不是县丞,是县尉。”
“……。”
本县县尉在县里的口碑不错,百姓们都说是个好官,荀贞倒不好不给他脸面,下车相见,礼毕,正要问他县令、县丞何在,这县尉先自说了,说道:“闻椽部离开了阳城县,进入了我县境内后,本县令、丞皆挂印绶,书奏记,自辞去了。”
“……,自、自辞去了?何时去的?”
“昨天就走了。不止他二人挂印辞去,县廷其它吏员也多有自辞的。一县之事,尽落在下肩头,因忙於处理各曹杂事,一时未能出迎椽部,尚请恕罪。”县尉说着,向官寺内召手,唤出四五个小吏。这几小吏手中捧着各色印绶,胆颤心惊地走到荀贞车前,跪拜奉上。
县尉说道:“令、丞印绶,功曹、主簿印绶,并及其它自辞吏员的印绶尽数在此。在下谨移交椽部,请还郡府。”
绶有黑、黄、青绀诸色,印分铜、半通诸类,从千石到百石,各色齐全了。荀贞看着这些印绶,明白了这县尉为何没有迎他了。
轮氏是大县,县尉四百石,不好亲自出迎他这一个百石督邮。不亲自出迎,就只能派人出迎,可县里不仅县令、县丞自辞了,上点级别的吏员也大多自辞了,实在无人可派。若派遣个不入流的小吏,说不定反会令荀贞以为是在羞辱他,还不如干脆不派,只当不知他到。
县尉等荀贞使人接住众多印绶,又取出几个奏记,说道:“这是县令、丞请罪自辞的奏记,也请椽部转呈郡府。”
荀贞接住奏记,若有所失,展目望望官寺里,收回视线看看面露尴尬的县尉,再看看诚惶诚恐的那些小吏,他觉得自己该走了。他现下的心情和前几天在铁官里骤闻范绳是太平道信徒时的心情有些相似,都是强烈反差之后的不适。只不过,那时他是从希望到失望,这时是原本是干劲十足,以为事儿会不好办,到了事前才知道,不须费力事情已经解决。
他温言与县尉说了几句话,拒绝了县尉请他入官寺坐坐的邀请,——县尉的这邀请,明眼人尽能看出只是虚情假意,客气罢了。
坐上车,离开县寺,出了城。
他实在忍不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戏志才:“我就这么可怕么?”戏志才放声大笑。
笑声传出车外,如阳光一般灿烂。
……
三天后,到郏县。
郏县的长吏还算守法,县中只有一家豪强作恶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