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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贞微愕举首,看向他,心道:“自去年与钟繇结识,我与他也见过几次了,对谈说话时,只觉得他笑颜爽朗,平易近人,从不以位骄人,本以为他是善良君子,却不意也有言辞逼人时?”
不但他没见过钟繇发怒,阴修、荀彧也没见过。荀彧立即抬脸,先看了一眼阴修,见他面色如常,这才转过脸,笑道:“我常闻人言,说与钟元常交,如坐春风。不意元常亦有怒时?”
……
荀彧是想打个圆场,可惜,郭图不承他的人情。大约是因为被钟繇说中了心事,郭图勃然变色,羞恼成怒,侧身按案,拉近了与钟繇的距离,逼视着他,咬牙说道:“我有一问,想问功曹椽。”
“说!”
“功曹椽必欲诛九县为快,究竟是为了惜民,还是为了求名?”
“你!”
“功曹椽是不是想学岑公孝,要君致衅?为了邀求己名,而竟不惜令明府受祸?”
荀贞心中咯噔一跳,以他的城府深沉,听得郭图此问,也差点变色。若说钟繇方才那一问是诛心之言,郭图此问更是诛心之言。
——岑公孝,就是岑晊,“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里的那个岑公孝。前朝桓帝时,成瑨为南阳太守任,用岑晊为郡功曹,悉委以郡中之事。当时,南阳宛县有一富贾,乃桓帝美人的外亲,依恃权贵,不循法纲,成瑨被岑晊说动,将他拿入了狱中,正要治罪,恰逢大赦。既有大赦,便理应释放出狱,但岑晊却“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余人。虽后事发,桓帝大怒,岑晊亡命齐鲁之间,侥幸没死,成瑨却因此而死在了狱中。
……
郭图此问一出,钟繇登时涨红了脸,他撩衣起身,来到堂中,面对阴修伏首跪拜,说道:“明府明鉴,繇绝无此意!若果因此事致罪,繇,一身担之!”
郭图“嗤”了一声,说道:“从未闻功曹椽获罪,而太守不坐者!”
堂上的争论进入了白热化,阴修不能不说话。
他咳嗽了声,笑道:“公则,我深知元常之为人,你不可胡说。”对钟繇说道,“元常,快快请起,请归座位。”等钟繇归座,问荀彧:“文若,你一直没怎么开口。你是怎么想的?”
荀彧侧身行礼,温声答道:“昔伍子胥忠乎其君,直言谏争,不避诛责,天下欲以为臣。天下的君主们都希望自己的臣子能像他一样忠心耿耿。功曹椽虽稍微触犯到了明府,但亦是出自公心。愚以为,此诚郡人之幸,此诚明府之幸。”
他这番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阴修说道:“这么说,你的意见与元常一样?”
“是。”
“贞之,你是北部督邮,郡北九县都归你监察。你以为该当如何?”
荀贞态度恭敬,言简意赅:“贞以为,功曹椽言之有理。”
阴修沉吟了会儿,说道:“你也赞同元常啊!”堂上四人,三个人的意见都一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复又沉吟片刻,像是与荀贞商量似的问道,“诸县皆有不法。若要治罪,以你看来,该从何处先起?”
“阳城。”
阳城县长吏、豪强的恶行是最大的,但阳城也正是阴修最不愿法办的。——沈驯就是阳城人。
他想让荀贞换一个,问道:“还有别的么?”
“豺狼横道,不宜复问狐狸。”
阴修没得到想要听的回答,默然不语了。
……
郭图觑观阴修,见其神态后,不再说钟繇,改逼视荀贞,质问道:“功曹椽欲学岑公孝,北部督邮也欲学张元节么?”
堂上的这些人全都是名族子弟,不但博览书籍,而且明晓国朝故事,熟知近代名士的事迹。荀贞心道:“拿岑晊比完钟繇,又拿张俭比我。这郭公则还真是不饶人。”
正如岑晊是在功曹椽的任上连累了太守一样,张俭也正是在郡督邮的任上得罪了中常侍侯览,最终不得不因此亡命塞外。也幸好荀贞当年从荀衢读书时,听过不少名士故事,对郭图的意下所指倒也清楚。要不然怕是瞠目结舌,连怎么答话都不知道了。
他温和地说道:“贞愿学赵勤,使明府如桓虞。”
郭图楞了下,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