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樱子信誓旦旦的样子,巧灵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说:“娘,只要爹一天不原谅狗子哥,我就陪他跪一天,一年不原谅,我就陪他跪一年。到死为止!”说着甩脱了樱子的手,转身走出了门外,继续跪了下去。
樱子无奈了,只是叹口气埋怨一声,说:“这孩子……”
这一夜,陈默然依然没有睡觉,心里在激烈斗争着。原以为狗子一辈子也不会回到嘎子沟。说不定会死在外面。可现在他却回来了,跪在门口不走,这让他很无奈,也很心疼。柱子可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真的要让他坐牢不成?就在监狱里过那么一辈子?这不是他的初衷。是人都会犯错,再说在那个是非不分黑白混淆的年代,谁能没有错?对白狼的死他同样感到无奈,错不在狗子,而是另有其人。
现在的狗子终于知道悔改了,这令默然很感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孩子毕竟是孩子。大人也要有大人的度量,就是柱子在天有灵,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陈默然慢慢走出了大门,把狗子搀扶起来。狗子满眼含泪泣不成声:“默伯伯,我对不起你……”
陈默然叹了口气:“废话少说,明天到你爹的坟上去,披麻戴孝,有什么话冲他说吧。”
狗子说:“大伯,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后天我就去自首,生死看天了,巧灵就交给你好好照顾了。”
陈默然怒道:“少掉泪,你走了巧灵还能活吗?混账话!巧灵以后就交给你了。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错不在你,而是这个社会!”
狗子心里一阵感动,再次冲默然跪了下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家大院就热闹起来。春生和狗子就穿上了白白的孝服。狗子是为了柱子,而春生却是为了白狼,白狼在的时候对春生像儿子一样,因为他一生都没有留后,白家的香火到他这里已经绝迹了。陈默然把他的骨灰一半撒在了东北的猫耳山,一半撒在了塔山,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陈家的老坟上依然有白狼的坟墓,只不过是他生前的几件衣服,为了逢年过节的时候祭奠他。现在的白狼并不孤独,陈家的人永远跟他在一起。陈默然说,等我死了以后,也要跟白大哥在一起,我们活着时候是生死过命的兄弟,到那边还是不能分开。
陈家坟头的数量越来越多了,祖坟的向口是正北方,向南排开。第一个是漠然的爷爷陈炳德老汉,再往下是满仓。陈太云和潘氏的坟,再往后依次是春风,小翠,和默然的哥哥陈浩然,一边是柱子香荣跟白狼。蜗牛的坟头列在最后。春风和小翠的右边是陈默然和樱子的位置。百年以后他们同样会躺在那里。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起来,扬起一阵红红的纸硝,刺鼻的硝烟随风起舞。春生和狗子放声大哭。春生小时候就对白狼说过:“白伯伯,我要一辈子孝顺你,跟孝顺我爹一样,老了也要把你送到坟头上,”:那时的白狼感动的几乎流泪,现在春生的诺言终于实现了。
陈默然,樱子,凤妮和巧灵站在后面,同样垂泪不止。鞭炮声响起的时候,瞎眼的三姑和素兰也赶来了。一堆堆黄纸燃烧起来,扬着层层纸灰冲天而起。
正像陈太云在世时说的,人老的时候也许就是这样,当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爱人,甚至敌人一个一个全部离去以后,你心中的爱,狠,情,仇,也会随着人的离去而逐渐消失,身体变得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一,没有了爱情,仇恨和欲念,留在心底的也许只是无奈和悲伤。活着的时候你的我的抢来斗去,等到临死前的那一刻忽然就会明白,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命中注定的,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本来就是万物虚空的梦。
人的一生应该是无悔的一生,不能留下任何遗憾,就是埋进祖坟里也要无愧于祖宗,陈太云活在天地间,从没有做过一件辱没祖宗的事,不求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求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人活到这般光景,值了!
( 迷失的欲望:野村情事 p:///0/5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