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笑了两声,却听一众纨绔忽然齐声道:“臣请陛下带领臣等冲阵杀贼·为社稷立功!”
这群纨绔大部分皆是年轻人,其中少部分是家中嫡长子·承袭了父辈的爵位,更多的却是家中的二子三子甚至是庶子,他们继承不了爵位,也当不了官,若想有个敞亮的前程,只能从战场上捞取军功。
世上所有事物皆有两面性,这群人欺男霸女夺田砸店的龌龊事没少干,可恨却又可怜。
秦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回头狠狠瞪了这群纨绔们一眼,道:“陛下万万不可,臣请陛下速速回中军,陛下系江山安危于一身,不可轻身犯险!须知土木堡前车之鉴在前……”
朱厚照刚才亲手杀了不少反贼,正是少年心气最旺之时,闻言立即道:“不行,朕要做那斩将夺旗的大将军,大将军怎可临敌退缩?秦堪,朕这辈子能驰骋纵横沙场的机会还有几次?”
秦堪不说话了,定定看着朱厚照那张年轻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不得自由的苦闷。
是啊,朱厚照还不到二十岁,但他这辈子能纵横沙场快意人生的机会还有几次?回到京师,他又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寸步也离不开那座奢华堂皇的樊牢。
秦堪咬了咬牙,拱手道:“既然陛下有心杀贼,臣敢不附诸骥尾。”
朱厚照笑了,目光充满了暖意:“秦堪,你是真正懂朕的人。”
深吸了口气,朱厚照看着远处已陷入厮杀白热化的战场,忽然扬起手中宝剑遥遥一指:“众将士,朝廷养军千日,只为杀贼保国·亲手搏取一番功业光耀祖宗门楣,功业即在眼前,尔等还等什么?”
众纨绔和将士顿时沸腾,士气瞬间被朱厚照提至顶点·纷纷高举刀剑大!
“杀贼!”
“杀贼!”
朱厚照长声一笑,目中忽然露出煞光,狠狠抽一记马臀,向战场最中央冲杀而去。
皇帝身先士卒,纨绔和一众将士顿时气贯长虹,如一群下山的猛虎露出狰狞的獠牙,狠狠向朱宸濠的反军扑去。
一面明黄色的龙旗在战场上高高飘扬旗上的金龙张牙舞爪,凶态毕露。龙旗所过之处,正在厮杀的王师将士齐声欢呼两千人的队伍迅速汇聚成四千人,六千人……直至最后,近万队伍随着龙旗指处,所向披靡!
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幕幕鲜血迸溅,遍地皆是残肢断臂,充耳皆是哀嚎哭叫。
朱宸濠此刻心如死灰,他只能看着这些年辛苦收拢的反军被一支支无情的锋利长矛刺穿,一件件花了银子明里暗里买来的军械被蛮横地拆卸破坏。
此刻他忽然明白了前面几任宁王宁愿隐忍百年也不贸然造反的原因。
造反果然不是那么好造的,数代宁王里,唯他朱宸濠最沉不住气
最狂傲自大,于是失败的结局也早早注定。
形势越来越坏,朱宸濠眼睁睁看着朝廷军队冲锋看着两军如彗星相撞,也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多年积蓄起来的力量被朝廷大军一口一口地吃掉,反军节节败退,直至最后,战圈已蔓延到他的前方不远处……
随着两侧骑兵一轮一轮来回冲杀,敌营中军的火炮一轮又一轮的轰击,朱宸濠麾下的将士人数越来越少他们有的被朝廷大军吓破了胆,直接扔下兵器抱头逃出了这块仿如修罗地狱般的战场还有的以各种悲惨的姿势死在战场里,举目四顾,朱宸濠赫然发现自己的军队竟已不足万人。
失败了啊,果真失败了。
野心不是好东西,但它也需要酝酿的,跟美酒一样,酿得越久越香醇,味道也越好,一旦太早饮下,收获的绝不是满嘴芬芳。
朱宸濠的野心暴露得太早了,他迫不及待拍开了这坛陈酒的泥封,迫不及待品尝它的美味,结果却只尝到了满嘴酸涩。
被硝烟熏得满脸乌黑的李士实生涩地举着一面盾牌,挡下几支射向他的冷箭,踉跄跑到朱宸濠身前,惨然笑道:“王爷,我军败局已定,求王爷速退!”
“本王······”朱宸濠想说两句壮胆提气的话,张嘴半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朱宸濠不是枭雄,更没资格充英雄,他只是个从小被养在温室里的野心家,他有胆子造反,但没有勇气从容面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