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风尘仆仆的骑士出现在视线里,不急不徐来到驿站的围拦边,然后下马,朝里面张望了一番。
连荀瑛都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里是朝廷的驿站不假,但是这个驿站太偏僻了,又处于苗人聚居地内,驿站所谓的传递信件消息以及给军驿换马住宿等职能,在这龙场驿站等于虚设,一年都难得出现一个客人,简直成了王守仁一个人的度假村。
“请问,这里是龙场驿站吗?王守仁王驿丞可在?”骑士在门外很客气地拱手问道。
王守仁拱手笑道:“我便是王守仁,尊驾可有公事相告?”
骑士松了口气:“你这儿可真难找,王大人,您行行好赶紧上路吧,以后别让小的接这差事啦……”
王守仁怔了怔:“上路?”
“京师吏部调令,经查,原贵州龙场驿站驿丞王守仁于正德元年七月上疏陛下参劾权奸刘瑾,故被刘瑾贬谪,今刘瑾被诛,一应构陷之忠臣朝廷皆为其平反,王守仁不惧权奸,为社稷舍生忘死,忠勇之心可嘉可褒,特调任京师,听待吏部另遣新职,王大人,赶紧动身吧,您倒霉的日子过去了,马上要发达啦……”
王守仁如遭雷击,怔忪片刻,在玄关前重重一坐。
荀瑛大概听懂了调令,知道心上人马上要离开这里,不由大急,猿臂一伸,将王守仁的脑袋死死摁在自己饱满丰腴的胸脯上·涨红了脸道:“你,不许走!”
王守仁十分感动地奋力挣扎起来。
入夜,收拾好了行李,王守仁独自盘腿坐在竹床上养气。
白日的调令令他此刻心潮澎湃激动·盘腿坐了一个时辰仍不能平心静气入定。
夜风徐徐入帘,吹拂他的衣袍微微摆动,清风拂面,灯影摇曳。!瞬间,王守仁的心念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琴弦!铮之声在胸腔内回荡不绝。
夜风越来越大,桌上的油灯已被吹灭黑暗静谧的斗室里,一道振聋发聩的声音,如同佛寺的铜钟传扬开来。
“何为道?”
“道者宇宙至理也,大道无序乃有序,此为道也。”
“何为圣人之道?”
“圣人之道即本心,是非对错良知可判,良知即为圣人之道。”
“何以求道?”
“我即是道,心即是道,本意即是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道在心中,我欲何求?”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夫心之本体,即天理也。天理之昭明灵觉所谓良知也。”
轻柔的夜风渐渐猛烈,吹得王守仁衣袂剧烈摆动,带着寒意的夜风里,王守仁盘腿闭眼,却满头大汗,嘴里念念有词,越说越快声音越说越大。
一句句,一声声不仅回荡在这偏远的龙场大山里,也回荡在数百年的历史长河中。
天空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天空中隐隐传来风雷声,屋外的寒风凄厉地呼啸而过,万物躁动不安的夜色里,王守仁悟道的呢喃如天神降谕,挟风雷而动天下!
随着第一道震耳欲聋的霹雳降下,满头大汗的王守仁赫然睁眼,头顶一阵白茫茫的雾气如青烟般升腾翻滚,消逝于苍冥。
“原来这才是我的道!哈哈,哈哈哈哈…···”王守仁仰天狂笑,行若癫狂,两行清泪却顺颊而下,狂笑声中,王守仁捂面而泣,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多年疑惑,多年痛苦求索,一朝而悟,超凡入圣!
有人入圣,有人庸俗。
比如秦侯爷,便是典型的俗人。
王守仁的心学以良知为本,但显然这套法子不适合所有人用,某些人良知被狗吃了,王圣人能拿他怎么办?
京师北镇抚司。
“侯爷,王守仁的老爹王华都没向吏部开口调他回京,侯爷您出头这是为了哪般呀······没事找上门还被李东阳那老贼敲了十二颗东珠,属下真搞不懂,到底谁才是王守仁他爹啊…···”丁顺不满地低声嘟嚷,他对侯爷的举动很不理解,也对王华和李东阳怨气颇深。
秦堪苦笑道:“其实我很清楚,王守仁迟早会被调回京的,王华当然不会不管儿子,只不过王华是礼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