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坨子镇的齐家宅院比蒋窝堡的蒋家和范家还要气派阔绰。在八坨子镇齐家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青砖青瓦的几层院落足有三五十间房屋。单从高高的院墙和四角的威武的四个炮台就可以判断这户人家的实力了。
昨天是齐家的大喜的日子:齐八爷的三儿子齐天赐娶媳妇,可是娶亲的队伍半路上遇见了喝醉酒的日本人,新娘子差点就让日本曹长给糟蹋了,虽然遇见贵人幸免一辱,但这个贵人把新娘子救走了,新娘子就再也无影无踪了。
更糟糕的事情是新郎官被日本人打了一枪托子,险些丧了命。可以说,齐家差点就是喜事变成丧事。
第一辆车是接新娘子的马拉轿车,但车子里是空空的,唯有新娘子的红盖头还在。
第二个车拉着受了伤的齐天赐,他的头已被嫂子胡乱包扎上,怕车颠簸伤口痛,嫂子一直把他抱在怀里。
其实,天赐最疼痛的不是伤口,而是心灵深处,在路上遭遇了意外的灾难的时候他才真正见到了自己没过门的媳妇,是那样的美貌无双,可是就那样眼看着媳妇遭到日本人的侮辱,虽然媳妇被那个骑马的男人救下了,没有遭受到侮辱,但媳妇也被那个男人带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紧紧是在这灾难中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新媳妇,齐天赐就已经神魂颠倒了,他知道如果在这个媳妇不回来了,他会得相思病的。
天赐妈第一个扑上来,哭喊着:“儿啊,我的儿啊,我的儿在哪儿?我的儿在哪儿呀……”
“三哥,三哥……”齐家的小女儿齐金玲眼睛哭红了,也急切地寻找着:“妈,我三哥在这车上呢。””妈……”一直抱着天赐的二嫂美兰失神地叫了声。
玲子妈抱住天赐失声痛哭。
齐八爷嘴角紧抿,脸色铁青,他毕竟上年纪,又是当家人,经过风雨,竭力地保持着镇定,他走到头车旁边,掀开车帘,看着里面空荡荡的轿车,心里是极其不是滋味的,因为这个新儿媳妇的第一夜是属于他齐八爷的,这个叫柳桃桃的女子也是他一眼相中的。可是花轿里却是空空的,八爷的心里也是空空的。他望着车里的红盖头,眼前幻觉着柳桃桃那花一般迷人的姿态
执客先生失魂落魄地说:“老掌柜,我……我是头排的窝囊废,我……我对不起你呀。”
齐八爷摇头说:“这怪不得你,唉,天灾人祸啊。”
齐家的四少爷齐天护眼睛都要冒出火了,恨得直跺脚,不知怒气往哪儿发泄。
玲子妈还在声声地唤着三儿子。
新郎子齐天赐无光的双目,怔然地看着,不应声也不回话,仿佛傻了似的。
玲子俯在哥哥的肩头上哭说:“三哥,妈叫你呢,三哥,你答应一声啊,我是玲子啊,三哥,你这是咋的了。”
齐八爷走过来,爱怜地喊了声:“天赐啊”
齐天赐还是没有反应。但这个时候齐天赐的心里是清醒着的,只是一时语言有些障碍。
玲子妈泣不成声地说:“老爷,咱三孩子这是咋的了,天赐啊,我和你爹都在你身边呢,天赐,你就喊一声妈吧……”
齐天护跳到车上,问二嫂美兰:“天赐伤哪儿了?”
美兰见了小叔子,泪水更止不住了。
齐天护急了:“你到是说话呀,二嫂,你哑巴了?”
美兰抽泣说:“可能是后脑勺让日本人给打漏了……”
“天赐啊,你要是个三长两短,妈也不活了……”
齐八爷大声说:“你嚎啥儿,还不把天赐抬屋里去。”
几个人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齐天赐抬入上房屋内。
院子里挤满了人,此时,大伙儿除了悲痛、叹息、同情,更多的是对日本人的愤慨。
“妈拉巴子,这小鬼子也太熊人啦,连新亲车都劫,比胡子还可恶。”
“要我说,这口气不能这么咽下去,非找小鬼子说道说道不可。”
“是啊,齐家大院不是好惹的……”
齐家四少爷齐天护象困在笼里的狮子,围着车转了两圈问:“那几个小鬼子是哪儿的?”
执客先生嗫嚅地说:“叫不准……”
齐天护皱眉说“往哪儿走了,你总能看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