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一声,就要放下乱香去扶她时,她手撑在泥水里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往铜雀台拼命地跑去。
她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寤寐林里的侍从回过神时,她已经从旁边跑过去了。
安岚一直一直看着前面,即便是阴天,但此时天已大亮。
她不用问,也知道巳时已过,并且过去很久了。
她知道,即便过去也没用了,这样过去,也不过是徒遭人笑话,可是,她还是想看一眼,她还是想看一眼。
寤寐林的铜雀台,一年当中,待客的次数寥寥可数。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光用银子是打不开铜雀台的大门,曾有位江南富商不信邪,让人抬着满满五箱黄金过来,想包下铜雀台为自己办一次寿宴,却不想连铜雀台最外面的台阶都没能摸到,就被人给请了出去。
所有来铜雀台赴宴或赴香会的客人,无一不是盛装打扮。
天下着细雨,但铜雀台的台阶下面,一口足有三人合抱的青铜瑞兽冲天双耳香炉内,正燃着熊熊火焰,香烟如云,香气弥漫,数里可闻。
此时,铜雀台上,碧瓦飞檐下。雕栏玉砌间。那一个个峨冠博带。长衫广袖的身影,宛若天宫中的仙人,就连那立于阶旁的侍女,也似仙娥般高贵。
冰冷刺骨的雨雾没有丝毫影响到香会,反为此次香会添了几分难得的意境,偶有几缕灵动的琴音传来,几可让人品出仙宫的缥缈。
她带着一身的泥泞闯进来,突兀无礼得像有人在笑语声喧的宴会上砸了满桌的碟碗。
琴音中断了。正低语的人们也都停止了交谈,纷纷看向她。
安岚跑到这边后,抬起脸,冰冷的雨丝早就打湿了她整张脸,雨水混着泥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她看到铜雀台上的盛况,勇气瞬间流逝,脸色急转苍白。她呆呆立在那,看着眼前仙境一样的地方,茫然无措得像个受惊的孩子,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剧烈的喘息着。
身上的衣裳慢慢被打湿,冰冷的寒意从四肢往心脏蔓延。
今日的铜雀台。七位大香师都到场了!
谁都想亲眼看一看,白广寒会选一位什么样的侍香人。
净尘轻轻一叹,双手合十,百里翎难得没有开口说话。
崔文君往下面看去,却一眼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余下的几位大香师则都看向白广寒。
此时白广寒就坐在铜雀台的主位上,身子微侧地靠着椅背,一手支着脸,神色淡淡,眉眼间似带着几分疲惫。景炎走到他旁边,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几句,他也只是略抬了抬眼,然后再没有别的表示。
金雀终于追过来了,她怀里紧紧抱着乱香,却过来后,也如安岚一样,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
她们,是外来的闯入者,满脸污泥,一身狼狈。
景炎从铜雀台上下来,走到安岚身边,嘴角边依旧噙着一丝微笑。
那样的笑容,似亲和又似疏离,一个温和得让人看不到底的男人。
“结,结束了吗?”安岚僵直了好一会,才开口,声音在打颤,整个人都在打颤。
金雀屏着呼吸紧紧盯着景炎,眼里带着浓浓的乞求。
这几天,为守着婆婆,安岚没有正经梳洗过,出来的时候又那么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是那套半旧的家常衣裳,刚刚下车时又摔了一跤,还正好摔在泥水里,于是一身的泥泞,满脸的污渍,头发还被风吹乱了,被雨水浇湿了,正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
从不曾有这般狼狈的人踩上铜雀台的地砖,追过来的侍从本是要将安岚和金雀请出去的,却因景炎朝她们走过去而收回脚步。
“结束了?”安岚再次问,苍白的脸上僵硬得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好似在追问一个能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景炎抬手,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拨开盖在眉毛上的头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脏小孩。”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但却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何意。
安岚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随后,景炎才似惋惜,又似叹气地道:“是啊,时间已过,都结束了。”
那么轻的一句话,却有千斤之重。
安岚刹时面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