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了。刘书记叫大家先暂停,他有话要讲。所有化好妆的演员,加上后台服务部门,包括烧锅炉老头,全到台上站队。刘书记把小伍请到第一排,对大家说:“省委组织部的伍善贞同志有几句话想跟大家谈谈。”
小伍照样神气活现,站在那里,仰脸对台上的队伍说:“这个戏,是我专门请人写的。老刘和我商量了基本情节然后请了三位编剧,用三个昼夜把它赶写出来的。为什么我和老刘有这样的体验?我不说大家也明白:因为我父亲——当然他已经不再和我有任何关系。早在发现他有疑点的时候,我就基本和他断绝了关系。因为他曾经是我父亲,我才更加仇恨他。多危险呀,同志们,这样狠毒阴险的敌人就在我们身边!我为自己曾经是他的女儿而深感耻辱!”
小伍英勇倔犟地仰着头,任泪水洒一脸。
小菲很想去安慰小伍两句,叫她别感到耻辱,她是她,她爹是她爹,谁不知道小伍十七岁入党,是个小小年纪的老革命?这么多年,小伍行得正,站得稳,就是小菲再投一回娘胎,出来也不如小伍的坯子正。别人不了解她小伍,小菲还能不了解?虽然她整天老三老四做小菲操行指导、政治教员,她从来没有亏待过小菲,有个冰棒,碰上小菲,也要掰半个给她。况且伍老板毕竟宠爱小伍一场,和他断绝父女关系,她心里能不血淋淋吗?因为对小伍的理解和支持,小菲的彩排十分成功,嗓子也扯得起了毛似的。
小伍上台来紧紧拥抱住小菲。两人一抱在一块儿就又回到十六七岁。“谢谢你小菲。”这是小伍掏心窝子的口气,以这口气,小伍曾告诉小菲她有了初潮,接到男生的情书,和老刘建立了恋爱关系。小菲鼻子一酸,怎样勾心斗角也是一辈子的小姐妹。小菲知道,小伍输给谁都行,就别输给她小菲。这时她一定感觉小菲多少占了点上风头。小菲赶紧也掏心窝子,说:“千万别难过。”
小伍抬起脸,莫名其妙,她难过什么?
小菲一看,又是那个好胜要强的小伍,死也不输在小姐妹面前。小菲贴心地说:“请你和老刘消夜,去不去?”小伍吃劲特大,小菲觉得这个安慰比较容易被她接受。
小伍说:“我刚说要请你呢!你问我们老刘!”
这类事情从来是小伍做主。小菲是省得自己拿主张的人。小菲跟在小伍身边,尤其省脑筋。小伍指着一家牛肉汤生煎包子馆说:“小菲最爱吃牛肉汤。”她也常常为小菲决定什么是她最爱吃、最合适穿的东西。
有欧阳萸和小伍,小菲十分省心。
“老刘,给小菲买半打牛肉包子。小菲爱吃香菜,多要点香菜放在她的牛肉汤里。”老刘便去了。
小菲心想,这么晚了,谁吃得下半打包子?但小伍一向为她好,她就吃吧。这包子馆不伦不类,也有鲜啤酒卖。刚刚回到座位上的老刘,又给差去买啤酒。小伍即便嫁了中央领导,中央领导也会给她差去买啤酒的。并且她有本事把大家支使得一团欢喜。她抱怨说小菲那么久都不去看她,小菲连忙解释,她忙得连自己女儿都没时间看。她明白小伍东拉西扯还是因为心里难过。一个女儿和亲爹永世翻脸,谁不难过?小菲用勺子舀起牛肉汤,吹吹气,突然说:“我都怕见伍妈妈。”
“为什么?”小伍眼一瞪。小伍有一点金色眼,瞪起来上下眼皮不沾黑眼仁。
“她怎么受得住?以后孤单单的了……”
“她活该!”小伍说,更像金鱼了,“我才不相信她什么也不知道,全是伍老板背着她干的。伍老板在家耳根子软,看我妈的眼色。”
“你别瞎说!伍妈妈已经够遭殃了。”小菲说。
老刘喝啤酒,抽香烟,深不可测。忽然他说:“小菲还没有写入党申请书吧?”
“写过两次了。你们党内同志不要我们呀,看不上我们呀!”小菲偏着头,碰到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时刻,她就一副没正经的样子。
“你看,她这个人长不大的!”小伍又爱又嫌地在小菲头上打一巴掌。
三人吃着喝着,有了点晕晕乎乎的感觉。小伍沉闷了,老刘逗她几句,她横他几眼。小菲想,她干吗不肯承认自己心里不好过呢?明明和伍老板感情那么好,现在伍老板身陷囹圄,凶吉未卜,哪能照样意气风发呢?小伍啊小伍,小姊